叶锦添谈话有一种轻柔地扼住要害的感觉,暗藏机锋,就像他作为美术指导参与过的影视剧作品,人和景都敛在里面,却给人留下惊鸿一瞥的印象。
如果说作品都是一个艺术家心相的外投,那么作为视觉艺术家、服装设计师和美术指导的叶锦添展现的是一个维度在不断拓展的世界,在这里,远古与未来,本源和创造,自我与自己,重叠无间。综合艺术策划人翁菱和叶锦添的这段极富神思的对话,录制于2011年初寒冬料峭之时,作为香港人的叶锦添彼时已将工作室安顿于北京318国际艺术园,就是在这里,他在慵懒迷离的状态中接受了这段访问。
前半段聊舞台和电影,后边段聚焦于作为艺术家的叶锦添,贯穿始终的是他的“新东方主义”美学与哲学。年少时便展露天分,香港于叶锦添却意味着挣扎与困惑,也让他得以在自己的封闭小环境里建立自己。90年代初,叶锦添将目光转向台湾及内地,牵引着他的,是“对文化的一种很奇怪的眷恋”。此后,他逐渐在电影、电视剧和舞台剧领域留下了独特印记,伴随而来的却是无法超越的徘徊。在外界看来让他登上名誉之巅的《卧虎藏龙》,却是他在苦闷期决定破釜沉舟的尝试,凭借在电影中深沉却惊艳的美学表达,他成为了奥斯卡“最佳美术设计奖”的首位华人得主。也是从那时起,叶锦添开启了自己“新东方主义”的道路。
之后的二十多年,叶锦添继续丰沛着“新东方主义”美学的骨架,在不同领域中持续游走连接,让它的肉身不断地触及并打破更远的边界。他的设计功夫,一度是李安、蔡明亮、冯小刚、李少红等导演的班底,而他作为当代艺术家的意识也持续萌动和扩大着。在访谈中被翁菱问及,为何作为艺术家的他和舞台电影美术指导的他如此不同,他坦言电影于他来说是乘风起飞,而当代艺术对他来说却是暧昧的,不需要确立什么的,他要不计后果的去尝试,进入到空白的空间,揉炼自己,释放自己。
2019年在今日美术馆的大展“全观”,透露出叶锦添深藏不露的野心。这是他时隔12年之后又一次全面的当代艺术作品呈现,天马行空的绘画、摄影、设计、装置,乃至林林总总的收藏,内容多元而宏阔。而他首次跨界科学领域,提出了“精神DNA”概念。——正是这个独特的DNA让艺术家向无尽遥远的源头探索,以多维的角度自在分解人间的限制,直至进入世界的全貌。而他在对未知领域的探索中不断对自身产生兴趣,认为这种“单纯的尝试”很重要,在这个过程中的惊喜和纯粹的自由感受是可以与所有人产生连接的。
闲时叶锦添也写书。在《神思陌路》中,“远古-未来主义”被描述为一种如何自传统中汲取丰沛创意设计来源的方法。而“神思”涵盖了一切既有的、远古的领域。“陌路”就是除此之外,世界上许多未知又同时并行的渠道。他说他迷恋“腐败”的东西,同样也迷恋未知。2021年,叶锦添首度执导的舞台剧《倾城之恋》是他的探索的又一证明——时间平行交错,“在场”与“再现”并置,古典又极具实验性。